《彭博社》專訪何一：昔日帶領 CZ 走入幣圈，如今並肩共迎挑戰

在過去的六年裡，幣安（Binance）的一位女性高管一直成功地避開了全球的目光，即使是在各地政府都大力打擊加密貨幣產業的當下也依舊如此——她就是何一。

作為被困在加密帝國的重量級人物，何一是這個 1.2 兆美元的產業中強大的參與者之一。隨著監管衝擊的加深，加密貨幣最大交易平台幣安也面對著生存危機，何一同樣也面臨著會有重大損失的風險。

在早期通過媒體平台成功行銷幣安後，前中國電視台主持人何一對幣安的迅速崛起發揮了關鍵作用。現在，她正面臨著該公司歷史上最危險的時刻，該交易平台在代幣交易、創投，甚至數位藝術品領域都佔據主導地位。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在民事訴訟中指控幣安非法經營、違反交易規則且不合規，而幣安也同時面臨著從法國到澳洲等一些國家的審查。

隨著該公司占主導地位的市場現在面臨著監管壓力，高管們也正面臨數十億美元的風險。據《彭博億萬富翁指數》顯示，幣安執行長趙長鵬（CZ）的身價約為 290 億美元，而何一作為早期股東也擁有巨額財富。（她的持股規模沒有披露）兩人的財富在多個方面共享：他們一直是商業和生活中的合作夥伴，並共同育有子女。

在彭博的一系列採訪，包括在 SEC 提起新訴訟之前在杜拜的一次採訪中，何一試圖傳達兩個關鍵訊息。首先，幣安和監管機構間的分歧並沒那麼大。其次，該平台也遠非批評人士們所說的那麼不堪。

上個月，她在杜拜的五星級酒店 Address Fountain Views 裡說過：「如果他們真的花時間了解我們的行業，他們就會發現，如果幣安不遵守規矩，那麼其它全球交易平台或離岸公司可以說幾乎沒有一個是合規的。」

儘管幣安聲稱自己沒有正式總部，理論上加大了被起訴和監管的難度。但 CZ 與何一已經在這家公司的第二故鄉——這個海灣城市國家（杜拜）紮下了根。她把自己與 CZ 的關係形容為大學室友。乍看之下，這種結合及其引發的治理問題很容易讓人想起 SBF 與 Caroline 曾經在 FTX 鼎盛時期的關係。但何一拒絕與其對比。

美監管機構的指控，標誌著加密貨幣「隨心所慾不踰矩」時代的結束，何一在 WhatsApp 上傳達的消息中表達了更多安撫的語氣。

我們尊重監管機構的態度，不管它是支持還是反對加密貨幣的發展，我明白，為了保護投資者，監管的總體意圖是好的。

需要明確的是，幣安並不是唯一面臨監管衝擊的公司。美 SEC 還同時指控了 Coinbase Global Inc. 和 Kraken 等主流加密貨幣平台違反證券規則。然而，針對幣安的指控範圍和嚴重性都更引人關注。美國官員表示，該公司缺乏足夠的洗錢控制，交易量激增，客戶資產處置不當。據彭博新聞報導，它也正在接受司法部的調查，而幣安的美國平台正在從銀行系統中被切斷，類似的銀行業相關問題正衝擊著該公司的其它領域。

美國機構的調查並不總是針對個人或公司的指控，司法部尚未宣布針對 CZ 或其它幣安高管的任何案件。美國監管機構也尚未指控何一違反任何規定。

幣安的一位發言人向彭博新聞提到了該公司本月早些時候對 SEC 投訴的回應。幣安稱監管行動「令人失望」，並表示將為自己辯護，稱其平台上的客戶資金從未面臨風險。

在幕後，何一和幣安有著巨大的影響力，該交易平台約佔所有加密貨幣交易量的一半，幣安在全球範圍內有著約 8000 名員工。而何一她還負責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創投基金 Binance Labs，該基金支持了 200 多個項目，包括去中心化文件共享平台 BitTorrent 和區塊鏈遊戲巨頭 Axie Infinity。何一也因推動 BNB Chain 的發展而廣受讚譽，其原生代幣 BNB 也於近期被美 SEC 認定為未註冊證券，她還幫助監管機構客戶業務以及像 CoinMarketCap 等收購業務。

何一在去杜拜接受採訪時僅帶了一名保鏢。她表示英語水平有限也是她從未成為幣安形象代言人的一大原因。她在對彭博的採訪中承認，這是她的一個弱點。然而，該公司的高管們試圖淡化與中國的聯繫，因為中國正在實施加密貨幣交易禁令。

「當我與西方記者互動或發表公開演講時，人們可能會認為我們是一家中國公司，對嗎？」當危機來臨時，這位加密貨幣行業最有權力的女士站出來發聲了。

美 SEC 在針對幣安案件收集的證據中，可以發現何一早期參與幣安的場景。在 6 月 6 日發布的 2019 年音檔的翻譯記錄中，發言人 CZ 點出了她的名字，這是幣安如何規避限制，讓美國用戶進入其更大的 Binance.com 平台的決策過程的一部分。

在批評人士眼裡看來，幣安的營運方式仍然像新創公司一樣，治理和所有權結構都籠罩在陰影之下，其對數百萬用戶的承諾實際上可以歸結為：你能信任我們。然而，在何一看來，幣安提供的透明度比批評者人士說得要高，並且一直在與美國監管機構合作，但美國當局對此提出了異議。

何一也承認，對於加密貨幣行業來說，「全球監管趨勢是不可避免的」。

何一沒有回應美 SEC 的指控，即與 CZ 相關的做市商在幣安上進行交易，這些公司使用所謂的洗售交易來增加交易量，並且客戶資金已被混合，並自由地轉入和轉出各個帳戶。同時，她強調，與針對 FTX 的指控不同，幣安並未出於自身目的挪用用戶資金，也沒有使用其原生代幣 BNB 作為借貸抵押品。

關於後 CZ 時代即將到來的猜測越來越多。儘管 CZ 沒有表示過願意很快放棄權力，但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越發明顯。當被問及「有沒有想過，沒有她和 CZ 的幣安會如何」時，何一表示，他們都有正在接受培訓的後備高管，但暫時拒絕透露他們的姓名。「我想我們會沒事的。我們不是單點故障。」

與華爾街不同，華爾街的交易是由中間人組成的 Daisy Chain 進行的，中心化的加密貨幣交易平台包攬了從匹配訂單到託管客戶資產的所有事務，使投資者面臨潛在的利益衝突和交易對手風險。隨著對加密貨幣業務的審查日益嚴格，幣安試圖通過加強合規人員來重塑其形象。但有跡象表明，在美國的指控之後，其忠實粉絲群開始破裂。據行業分析機構 CCData 數據顯示，幣安在衍生品和現貨市場的交易份額較今年早些時候的峰值有所下降。

曾就職於 Paxos 的哥倫比亞商學院兼職教授 Austin Campbell 表示，「幣安處於不利地位，西方監管機構正在追求這種商業模式——要麼有一個完全獨立的託管人，要麼有關於託管、用戶資金處理和職責捆綁的更嚴格的規則。」

2014 年，何一在 OKCoin 交易平台首次進軍加密貨幣領域時，中國仍然是加密貨幣市場的中心。那時她已經作為旅遊節目主持人而聞名，並在真人秀節目中擔任評委以宣傳該平台。何一回憶說，同年，她聘請 CZ 擔任技術長，因為他在工程交易系統方面的經驗豐富，他有包括在彭博新聞社母公司 Bloomberg LP 的工作經驗。

2017 年，當 CZ 邀請她擔任幣安顧問時，何一已經離開虛擬貨幣行業，成為一家直播公司的高管。那年夏天，她幫助幣安重寫了 ICO 的部分白皮書，後來同意加入幣安。有別於大多數共同創辦人，從技術上講，她在幣安成立之初並不屬於該公司。但熟悉其早期背景的人普遍認為，她在中國加密貨幣社群的名氣對當時幣安的迅速成功至關重要，當時的幣安與 OKCoin、Huobi 等交易平台相比，還只算是一個後起之秀。

六年過去了，加密貨幣產業因肩負「非法活動溫床」的罵名而受到懲罰，而幣安對市場份額的熱衷也成為了該平台的目標。憑藉其交易促銷活動，在某種程度上，它比 Robinhood 還要更甚。例如，到 2021 年中期，用戶最多可以提取兩個比特幣，而無需提供任何身份證明。它還列出了一些被證明是無用的代幣，包括去年崩潰的 TerraUSD 算法穩定幣。對於加密貨幣批評者來說，幣安從散戶手中賺取了他們幾乎看不懂的利潤。

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是，何一和 CZ 有一個孩子，這在加密貨幣社群的知情人士中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她會如何形容他們的關係呢？何一對此提出了一些異議。

「娛樂圈裡有種說法是稱為 CP 吧？」她說這是中國的網絡俚語，指的是粉絲希望兩個人，無論是在銀幕上還是在現實生活中，建立一種浪漫的關係。

何一還稱 CZ 為戰友，也稱其為大學室友。她說，他們的關係是在她加入幣安之後才開始的。何一將其與亞馬遜公司進行了類比，Jeff Bezos 的前妻 MacKenzie Scott 在該公司成立之初曾擔任貢獻者，不過何一也承認這不是一個「完美」的例子。除其他原因不說，MacKenzie Scott 並沒有像何一一樣深入參與亞馬遜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業務。

至於與 SBF 和 Caroline 的相似之處，何一強調了其中的差異。

這裡有一個明顯的區別：Caroline 是一名員工，而我是一名合夥人，創辦人之間需要的不僅僅是約會關係。創辦人關係是關於同志情誼，約會關係是關於化學反應。前者基於共同的信仰並超越性別，後者基於身體的吸引力和自私的慾望。

何一還指出，她作為加密貨幣先驅的地位早於 CZ。「即使不考慮個人關係，我也是將 CZ 帶進加密貨幣交易業務的人。」

「CZ 將我帶到幣安是基於我已經取得的成就。」何一補充說道。

但對於擔心界限模糊和權力集中的監管機構來說，這種情況將引發危險訊號。何一在幣安負責投資加密貨幣項目的部門和決定代幣上市的部門。幣安董事 Vishal Sacheendran 表示，由何一領導的幣安代幣上市團隊非常神秘，以至於很少有內部人士知道其成員。該公司表示，這是為減少潛在利益衝突而做出的一部分努力。然而，在 FTX 垮台之後，這種商業模式聽起來尤其不透明，部分原因是其交易平台業務與交易部門 Alameda Research 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

需要明確的是，大型加密貨幣交易平台通常會合併一系列金融服務，而這些服務在傳統金融中永遠不會存在於同一屋簷下。但何一多樣化的投資組合，以及管理的不透明性，說明了幣安核心仍存在嚴格控制範圍的感覺。

據紀錄，何一淡化了利益衝突的擔憂。「我們投資的很多項目實際上都沒有列出來。有不同的領導者和不同的團隊，而這兩個團隊是完全獨立的。」

無論如何，美國監管機構似乎決心對這家加密貨幣巨頭進行嚴厲打擊，同時宣布該行業的大部分內容為非法。目前尚不清楚何一和 CZ 現在願意提供哪些具體讓步，儘管她承認，隨心所欲的加密貨幣時代已經結束。

何一說：「如果你不能打敗他們，那就加入他們。」